November 24, 2009

唐人傳奇《杜子春傳》

讀戲劇史的時候,就算只是讀到劇目,也對那些度脫劇敬畏三分,心裡總想著戲要好看,不應該是要紅塵打滾嗎?看神仙度化、阿彌陀佛,戲不會很無聊嗎?目連戲好看的在地獄,就好比神曲最引人的不在天堂,讓我懷想再三的是小尼姑思凡、杜麗娘思春,至於何仙姑掃花、呂洞賓三醉,啊,只是曲兒好聽啦,實在是沒有法度讀下去啦。我們小小凡人就就愛看窮極無聊的、瑣碎纏綿的小情小愛咩。

可是,獨獨有篇故事在我腦海中印象非常深遠,小時候讀《漢聲中國童話》的時候明明不喜歡這則故事,卻總是記得的,唐人傳奇《杜子春傳》。

一開始大概是羨慕吧,怎麼這麼好有人把大筆銀兩送到面前,任我揮霍,喔喔喔。但杜先生也太遜了,要花錢也先規劃一下,對吧?雖然如今的我也是落拓少年兄,年幼的我卻很清楚應該要至少留個一半三分之一下來,而且重複的錯誤竟然發生兩次,不可取!國小寫考卷不能容許的。(當然現在終於知道,我犯的錯始終是同一個錯的變形。那大概是我此生要解決的困境。否則它只會一再出現。人生的考卷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也可能是對道所中幻化的世界感到著迷。迷幻世界,老人「持白石三丸、酒一巵,遺子春,令速食之。」又喝酒又吃藥丸,然後產生幻覺,有兵戈加身,有虎豹來臨,電光雷雨,還有死亡與下輩子。

也可能是,讀到最後時也忍不住跟著叫出的一聲,輕輕地,卻是最克制不住地深情。



杜子春傳 李復言



 杜子春者,蓋周隋閒人。少落拓不事家産。然以志氣閒曠,縱酒閒遊,資産蕩盡。投於親故,皆以不事事見棄。

 方冬,衣破,腹空,徒行長安中。日晩未食,彷徨不知所往。於東市西門,饑寒之色可掬,仰天長吁。

 有一老人策杖於前。問曰,「君子何歎?」春言其心,且憤其親戚之疎薄也,感激之氣,發於顏色。老人曰,「幾緡則豐用?」子春曰,「三五萬,則可以活矣。」老人曰「未也。」更言之,「十萬。」曰,「未也。」乃言,「百萬。」亦曰,「未也。」曰,「三百萬。」乃曰,「可矣。」於是袖出一緡,曰,「給子今夕。明日午時,候子於西市波斯邸。愼無後期。」

 及時,子春往。老人果與錢三百萬,不告姓名而去。

 子春既富,蕩心復熾,自以爲,終身不復羈旅也。乘肥,衣輕,會酒徒,徴絲管,歌舞於倡樓,不復以治生爲意。

 一二年閒,稍稍而盡。衣服車馬,易貴從賤,去馬而驢,去驢而徒。倏忽如初。

 既而復無計,自歎於市門。發聲而老人到。握其手曰,「君復如此。奇哉! 吾將復濟子。幾緡方可?」子春慚不應。老人因逼之。子春愧謝而已。老人曰,「明日午時,來前期處。」

 子春忍愧而往,得錢一千萬。未受之初,憤發,以爲,從此謀身治生,石季倫・猗頓小豎耳。

 錢既入手,心又飜然。縱適之情,又卻如故。不一二年閒,貧過舊日。

 復遇老人於故處。子春不勝其愧。掩面而走。老人牽裾止之,又曰,「嗟乎,拙謀也!」因與三千萬曰,「此而不痊,則子貧在膏肓矣。」子春曰,「吾落拓邪遊,生涯罄盡。親戚豪族,無相顧者。獨此叟三給我。我何以當之?」因謂老人曰,「吾得此,人閒之事可以立,孤孀可以衣食,於名教復圓矣。感叟深惠,立事之後,唯叟所使。」老人曰,「吾心也。子治生畢,來歳中元見我於老君雙檜下。」

 子春以孤孀多寓淮南,遂轉資揚州,買良田百頃,郭中起甲第,要路置邸百餘閒,悉召孤孀分居第中。婚嫁甥姪,遷祔族親,恩者煦之,讐者復之。

 既畢事,及期而往。老人者方嘯於二檜之陰。遂與登華山雲臺峰。入四十里餘,見一處室屋嚴潔,非常人居。彩雲遙覆,驚鶴飛翔。其上有正堂。中有藥爐,高九尺餘,紫焔焰光發,灼煥窗戸。玉女九人,環爐而立,青龍白虎,分據前後。

 其時日將暮,老人者不復俗衣,乃黄冠絳帔士也。

 持白石三丸,酒一巵,遺子春,令速食之。訖,取一虎皮鋪於内西壁,東向而坐。戒曰,「愼勿語,雖尊神,惡鬼,夜叉,猛獸,地獄,及君之親屬爲所困縛萬苦,皆非眞實。但當不動不語,宜安心莫懼。終無所苦。當一心念吾所言。」言訖而去。子春視庭,唯一巨甕,滿中貯水而已。 

 道士適去,旌旗戈甲,千乘萬騎,徧滿崖谷,呵叱之聲,震動天地。有一人稱大將軍,身長丈餘,人馬皆着金甲,光芒射人。親衞數百人,皆杖劍張弓,直入堂前,呵曰,「汝是何人,敢不避大將軍?」左右竦劍而前,逼問姓名,又問作何物,皆不對。問者大怒,摧斬爭射聲如雷。竟不應。將軍者極怒而去。 

 俄而猛虎,毒龍,狻猊,獅子,蝮蝎,萬計,哮吼拏攫而爭前欲搏噬,或跳過其上。子春神色不動,有頃而散。 

 既而大雨滂澍,雷電晦瞑,火輪走其左右,電光掣其前後,目不得開。須臾,庭際水深丈餘,流電吼雷,勢若山川開破,不可制止。瞬息之閒,波及坐下。子春端坐不顧。

 未頃,而將軍者復來,引牛頭獄卒,奇貌鬼神,將大钁湯而置子春前。長鎗兩叉,四面週匝。傳命曰,「肯言姓名,即放。不肯言,即當心取叉置之钁中!」又不應。

 因執其妻來,拽於階下,指曰,「言姓名免之。」又不應。及鞭捶流血,或射或斫,或煮或燒,苦不可忍。其妻號哭曰,「誠爲陋拙,有辱君子。然幸得執巾櫛,奉事十餘年矣。今爲尊鬼所執,不勝其苦。不敢望君匍匐拜乞。但得公一言,即全性命矣。人誰無情,君乃忍惜一言!」

 雨涙庭中,且呪且罵。春終不顧。將軍且曰,「吾不能毒汝妻耶?」令取剉碓,從脚寸寸剉之。妻叫哭愈急,竟不顧之。將軍曰,「此賊妖術已成。不可使久在世間。」敕左右斬之。

 斬訖,魂魄被領見閻羅王。曰,「此乃雲臺峰妖民乎? 捉付獄中!」于是鎔銅,鐵杖,碓擣,磑磨,火坑,鑊湯,刀山,劍樹之苦,無不備嘗。然心念道士之言,亦似可忍,竟不呻吟。

 獄卒告受罪畢。王曰,「此人陰賊,不合得作男。宜令作女人,配生宋州單父縣丞王勸家。」

 生而多病,針灸藥醫,略無停日。亦嘗墜火墮牀,痛苦不齊,終不失聲。

 俄而長大,容色絶代。而口無聲。其家目爲唖女。親戚狎者,侮之萬端,終不能對。

 同郷有進士盧珪者。聞其容而慕之。因媒氏求焉。

 其家以唖辭之。廬曰,「苟爲妻而賢,何用言矣。亦足以戒長舌之婦。」乃許之。廬生備六禮,親迎爲妻。 

 數年,恩情甚篤。生一男,僅二歳,聰慧無敵。盧抱兒與之言,不應。多方引之,終無辭。盧大怒曰,「昔賈大夫之妻,鄙其夫,纔不笑。然觀其射雉,尚釋其憾。今吾又陋不及賈,而文藝非徒射雉也。而竟不言。大丈夫爲妻所鄙,安用其子!」乃持兩足,以頭撲於石上,應手而碎,血濺數歩。子春愛生于心,忽忘其約,不覺失聲云,「噫!」

 噫聲未息,身坐故處。道士者亦在其前。初五更矣。

 見其紫焰穿屋上,大火起四合,屋室倶焚。道士歎曰,「錯大誤餘乃如是!」因提其髮投水甕中。

 未頃,火息。道士前曰,「吾子之心,喜怒哀懼惡慾,皆忘矣。所未臻者,愛而已。向使子無噫聲,吾之藥成,子亦上仙矣。嗟乎,仙才之難得也! 吾藥可重煉,而子之身猶爲世界所容矣。勉之哉!」遙指路使歸。子春強登基觀焉,其爐已壞。中有鐵柱,大如臂,長數尺。道士脱衣,以刀子削之。

 子春既歸,愧其忘誓。復自效以謝其過,行至雲臺峰,絶無人跡。歎恨而歸。

October 07, 2009

無垢《觀》手記 - 劇照拍攝之二







(文/羅毓嘉)

六月二十四日。

一早進棚便發生物品沒有歸位,險些找不到的小插曲。晏甄氣呼呼說「下不為例」,差點發火。接著又是「工具箱呢?」正因為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所以更得要小心物歸原位才行。結果發現是化妝組怡萱把黑膠帶和濕紙巾都借給了服裝組,「吃裡扒外!」晏甄便給怡萱吃了一拳一掌,大笑結案。

傑文從家裡另外帶來一對翎子。問那就放在舞團這嗎?回說是,既然帶來,就有了捐獻的體悟。

前一日上妝的銘偉,這天倒是悠哉多了。坐在攝影棚角落,做起了女紅,因為發現裙子不夠長,要在裙頭車縫,調整長度。回想昨日工作結束時,沒料到工作室停水了,銘偉明璟只好隨意以紙巾擦過,當作是卸妝了。其實腿上的粉彩都還在呢,也只好帶回到永和排練場再洗。那時候大夥兒紛紛款起化妝棉、嬰兒油,擦洗起給銘偉明璟身上白粉沾到的污痕。手邊一面做著清潔工作,一面笑稱這舞團可不只是一個舞團,其實是無垢清潔學校,甚至是無垢新娘學校,畢竟連縫紉都要學的。無垢的工作,其實手工的成份從來也沒有少過了,眾人屈身刷洗裙褶的身影,便是部落的原型。

以前村裡,男女老少不都是如此?

總之這日的上妝、著裝速度快了許多,瑞瑜傑文上彩後,彥寧也直接開始上妝。還是想出了許多克難的方法,好比說指甲套不可能和每個人的指尖都合,便以雙面膠纏繞了手指,順便稱讚自己手藝巧好。

只是瑞瑜的第一輪即興,不知是否因為緊張,或者別的原因,線條有些斷裂。午後三時許,臺北又再降下滂沱的雷雨。雨滴敲擊著攝影棚三樓頂上的磚瓦,響起淅瀝雜遝之聲。當自我的雜音被天地雨聲給掩蓋了,音樂持續放著Sainkho的〈Naked Spirit〉,那時舞才要真正開始……又不禁會想起音樂和舞蹈的關係,作為構成空間氣氛的重要符號,如果放的是另外一首曲子,也還是會有傑文和瑞瑜之間那些格外有感覺的片段嗎?

幾次調整下來,快要忘記自己在表演與攝影,傑文的腰延展出去,推出去,又側過身體來,像在招魂。突有強悍的風在兩人之間流轉,臉容相依,憑守護持,兩個人兩具身體,既是天地,亦如鬼神,是情侶,也是莽莽林野天空中盤桓的兩隻鷹。這裡的人身以蒼鷹為喻,卻並非真有羽翼。

林麗珍說希望舞作是一首詩,如此便有百種詮釋也不稀奇的。

  「但牽我髮,梳我妝顏
   為我嗔痴動情為我仰靠
   那時水湄之風撫面而來……」

彥寧在舞台上,很有自己一種神祕的意味,手中的芒花蘆葦像是探索著,攪亂了室內的空氣。和傑文對峙、糾纏、爭鬥的時候,彥寧突然下腰,翎子拖到地上磨出岔來,台邊的舞者眾人皆低低倒抽了口涼氣。便不免會想,彥寧這種不太受制的力度,是否一種要接近深夜才能激起的痴狂?狂舞之後,頭冠已給扯了下來,好像那萎敗的芒草。但鼓聲未停,沒有要放過彥寧的意思,最後還是彥寧討饒般作了個謝幕似的鞠躬,伏在影棚中間喘息,喘完了喊,我腿軟了。

彥寧要多學會控制自己的身體,林麗珍說。

便想到北方草原民族獵人「熬鷹」的習俗。獵人捕獲鷹之後,連續幾天不給牠睡覺,不給牠進食,同鷹耗著。藉此消磨鷹的野性,轉化而為鷹對獵人的服從。跳舞也是一樣,要控制,要非常專注,舞者與自己內在的力氣對峙,並學會控制它。熬鷹總是慘烈的,耗盡的不只是鷹的精神,獵人是拿自己的元氣在駕馭鷹。但只要熬成了,那鷹是活在獵人身邊,這一趟飛出去會不會回來,端看人對鷹的狀況抓不抓得緊把握了。

與鷹同行要心靈相通,就是這樣的道理。培養會跳的舞者很容易,培養心靈的舞者,則很難。林麗珍說。無垢提供的是一個場地,讓大家可以慢慢成長出來。

非常有可能那古老的鷹,其實一直住在我們心裡。

September 30, 2009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兄弟渡河,非為競渡,過與不過是面對一則無法說服自己、但無法強壓下來的衝動。你知道的,有時候就是這樣,你站在懸崖邊上,知道再多走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深淵,深淵底下除了黑還是黑,但是黑始終是吸引能量之所,如黑洞吞噬光一樣將你也一口吞嚥,於是你再往前。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全世界都嚷著叫著別去,但涉水的腳步未曾稍歇。那無關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只是不能遏抑地反骨與瘋狂,波濤在前,多麼美麗的浪花。

我在鏡子裡面,冷冷地看著你的踟躕,那也是我自己的。因為還有一點點留存的理性,所以還能稍稍猶豫,還能凝臉而對,否則披髮執壺邁進滄浪的是我,否則剜肉割骨的是我,否則舉杯飲盡鴆酒的是我。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明知不可碰而碰之。「墮河而死,其奈公何?」

《天使遺留的筆記》



































在排練狹窄的時間縫隙中翻完了這本書,從前到書店去我大約不會動這種勵志的、缺乏文采的書籍。馬齒稍增,越來越能接受樸實無華背後的簡單力量。

勵志:失志的人才需要被鼓勵,原來從前的我是這麼樣的昂然自立;生命給我的教訓是必須要跌倒,摔下馬來一步一步行走,顛躓途路者有機會賞見蛺蝶穿花。

告別:九個月,癌帶來苦痛別離。病給我們什麼選擇呢?是笑還是哭?是堅強是冷靜是被動?或者有方法,我們可以選擇健康?總是想到爺爺過世前,癌,半年,到末了加護病床上瓦解的時間只剩下機器,放大的心跳與數字。

我還記得不到半年前在天母上完體操課,三五人跑去吃豆花,Bebe突然說他覺得心經很難背耶,於是我們坐在頂仔腳下開始解起心經來,女孩兒們那時候也正在上英文課,解經便夾雜了英漢雙解,我們說生命如水流,流流相續,我們說空不是empty,我能重複閱讀過的經義,色身世界都會毀壞,靈魂的浪一波接著一波,說得恍若高僧,平和安靜,說,生命之無常並不全在掌控之中,永遠是誤以為的恆常,我們此時同桌吃豆花,誰知道會不會有地震、車禍?說不定下一秒我們就要分離,長別短別,如果用莊子的眼睛來看,長與短卻也不是那樣一定。話還沒說完,我看芊芊已經雙眼溼潤,芊芊一定是寶玉心腸,喜聚不喜散。我逼他揣想與家人的離別,殘酷極了,其實我也只是看起來很理性堅強。

面對死亡是需要預習的。

我每每懷想死亡,無法肯定天平的兩端的法碼應該怎麼放,有時候覺得心態上要當個戰士,又常常想著脩短隨化,可以一任自然。我記得曾有一台大醫師專門醫治癌症病患,最後也罹患癌症的他選擇不治療,他說這麼多資源其實只延長了生命,但是卻沒有品質。我當然過度簡化了他的想法,只是我始終記得他的決定。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我們從來也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以人來計量,有壽者有夭者,以自然來數算,我們也無非倮蟲一樣的微小。但是換過來看,我們能作為的,就是努力增加生命的密度,如果人的一生可以放大微觀,其中的每分每秒也都很精彩,不會因為放大而顯得粗糙無文,那就很值得了。

September 28, 2009

無垢《觀》手記 - 劇照拍攝之一



(文/羅毓嘉)


新果工作室,劇照拍攝。


白彩:明璟、銘偉

黑彩:傑文、瑞瑜、彥寧

攝影:財哥、點墨


六月二十三日。


定主視覺那天排練場裡只架了單光,有許多角度的照片並不堪用。和財哥溝通過後,決定另覓地點拍攝劇照。選定在新果工作室拍照,也是個一波三折的過程。原本打算要在永和排練場樓下的舞鄉舞蹈教室,但沒有空調的仲夏氣溫,不要說是人了,妝彩上去,沒多久就汗流浹背花光了。後又提議說國家劇院實驗劇場,有現成的燈具燈架,要怎樣的燈光空間都有,結果一查劇場時間表,檔期滿得,不可能。還是點墨想了法子,找到新果工作室的攝影棚,便拍板定了。


早晨九點不到,車水馬龍的八德路邊,舞者們已在新果工作室樓下集合,說說笑笑,嚥嚼早餐。那時候傑文押著從永和出發的貨車,才剛抵達,眾人便放下或急急吞食還在手中唇邊的早餐,如蜜蜂般忙碌起來了。一箱一箱的衣物器飾,還有燈光燈架都得搬上樓去,流出一身臭汗,便笑說運動量不比平日早上的基礎訓練課程來得少。


借人家的場子,克難總是有克難的搞法。好比覺察燈架細弱,不足以支撐大盞十公斤重的劇場燈,則把主意打到了閣樓上去,架著,讓光線從頂頭上俯瞰整個影棚。閣樓上除擺設燈具,也備定了餐椅食物,說是要供大夥兒兩日零食,補血之用的。  全白的攝影棚當中有不少雜什物事尚待移位,各人領配了任務,便動作起來。搭衣架車,選定洗手間作為妝彩置放的所在,打開衣箱子,把一切定位。


指著幾條毛毯。問這毯子做什麼用的?


說是擔心今天會搞得太晚。無垢嘛,工作一向是只call開始,不call結束,有些舞者又住得遠,到最後可能會睡在這兒,或回排練場睡,有毯子比較好過夜。凡事總有辦法可以解決的。


雖不是自己的場子,但護惜的動作也不能少。膠墊,黑紙,鋪排開來。或者說敬人惜物的習慣已養成多時,正因為是點墨借來的場地,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就要怎麼樣還給人家。


開始搭起了燈光佈景,這棚內還是有棚內的限制。


燈光師傅黑松說,頂光不好架,算了吧?或者拍的過程當中再調整燈光。但林麗珍說,那樣舞者的情緒會被打斷,只有側光沒有頂光,畫面又不好看。感覺不會對。指著場邊一支拆卸式的曬衣竿,說不如橫跨棚子當成頂燈架。這時黑松卻有意見了,說舞者在底下跳舞,可是這燈具很重,掛兩天,安全妳有沒有顧慮到?掉下來誰負責?


妥協,其實妥協裡還是有堅持。我們把它弄安全一點,林麗珍說。


拿了膠帶、繩子、束帶,把燈具燈架五花大綁。還不忘說,繩結要綁好看些。要安全也要好看。要好看,則無論任何細節都重要。檢視黑色佈景在燈光下的細微差別,打頂光試試?側光呢?再調。仍然不滿意黑布上沾了棉絮,那白色看起來,有些髒。最後還是決定用棚內原有的黑紙作底了,但要拭乾淨些。架棚子耗了許久,不免拖延到明璟銘偉兩人上妝的時間。其實不想這樣,但注重細處,也就每次都會這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求好,又求快,最後恐怕就是兩頭都不討好。


那時,平面設計張治倫和燈光設計鄭國揚前前後後來了。看到架子上頭擺排著各種銀器衣飾,取起來賞玩一番,讚嘆這些玩意兒真是令人著迷。林麗珍說這些東西真是漂亮,好繽紛,又拿了頭飾往髮上一裝、一撥、一弄,真好看。張治倫笑說,妳每次一談這些就神采飛揚起來。


又問那妳舞台打算怎麼處理?


其實我不喜歡搭景。空的舞台,反而是無限的,林麗珍說。好比這天的影棚,只有黑布黑紙為景,也像是座具體而微的劇場,氣氛寧謐而復有一種迷離,當眾人忙碌卻不交談時,空間的力量便從中而生。


用舞者有限的身體去捕捉、去感受舞台空間上流動的,無限的「意」,反而好。指著檯面上林林總總老東西,說那些轉化與韻味的品嚐,都是要靠身體。看這些東西做工多好,光是見著它們、觸撫它們,就覺得好幸福,好開心。林麗珍難得多話,平常不多使用語言的人,整個兒的工作過程往往便是在一陣靜默當中過去,捏出形,揣摩意,傳達念,構成感覺。


《觀》究竟是什麼?語言不能盡述,談不來的《觀》是一種內在的法門。


燈下,黑色的裙底層層疊疊,透出內裡的紅。垂首時,髮飾影子被頂光印在胸口,音樂開始的時候,草草一道牆畢竟隔不住八德路的車馬喧囂,卻也都不作數了。身體展開,展開。想起楊牧〈亭午之鷹〉寫著,「那時,本來從東南方向拂照進來的陽光已經撤退殆盡,然而四壁依舊閃著溫暖的,可能傳自遠方海面璘珣的水影。我看到一隻鷹。


現在她確確實實地就在這裡。明璟像一隻鷹,空間中偶有微塵降落,卻無有字符三兩千可以憑依。指甲輕挑,輕彈,身如塵埃慢彈抱擁。明璟走第二次即興,一切江延伸到盡頭的地方,音樂停止,燈光退隱,林麗珍卻沒有喊出停下的指令。明璟離開影棚中央,極緩慢地走進屈坐的觀眾裡頭去,從攝影棚後進照入黃昏陰鬱的微光,明璟成為一尊介於神鬼之間的塑像。背光的剪影透著藍色的光線。


好像一隻鷹來過,然後走了。


  

銘偉加入那支雙人的即興,則或許是兩隻鷹。兩隻鷹從台的兩側相互靠近,好像一場無有碰觸的纏綿,唱首未竟之歌。水畔伊人給我護持,給我妝紅,音樂再次響起,奏了又奏,奏了,又奏……這場沒有對話的纏綿不知何時竟也中止了。明璟臉上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淚痕將她的粉妝刻出了沖蝕的線條。



September 24, 2009

無垢《觀》手記--定裝2



文 / 羅毓嘉

六月三日。

  早晨就開始工作。既有天光,上妝時把座椅往窗邊稍移,其實也不需要燈。

  這天要上的是黑彩底色。妝色試了又試,發現準備的粉色不夠透亮,被底色的油彩給吃光了,只好外出去買新的粉,白的,要夠勁道,其他不要。化妝其實就是畫,筆觸,筆意,混色,有趣就是在此,你永遠不知道會試出什麼東西來。林麗珍說。光化妝便是一門大學問,你要多畫,才會知道怎樣的畫法適合怎樣的皮膚,粉的細、膩、粗、合,都關乎到妝最後的感覺。

  感覺,是了。感覺。做創作其實是五官敏感與否,不是在會不會跳舞。越會跳,越會感受到空間裡所有的力量,所有人一起努力完成一件事。要進入那個狀態,上妝以後就不能打鬧,讓你自己進去。穿衣服裙子的位置不一樣,就差很多。

  厲害的人,是在很能感受這些細微的差異。林麗珍說。

  瑞瑜上了棕金色的彩妝,原本活跳跳這人,突然生出了一股威嚴的氣勢。林麗珍下筆細細,停頓片刻,又在眉角處勾畫。試這妝,也不能後悔,覺得不行便全部洗去重來。劇場的神性與偉大,其實並不只存在於表演當中不能重來的瞬時片刻,而是,為了積累起這一切的所有努力,一筆一劃砌刻起來的時間之流,是如此偉岸。畫定了紅妝眼線,退兩步,看看,邊角好像多了些彩?便拿棉紙極輕極輕地拭去。

  瑞瑜眼角一架飛簷。那裡或能停上飛鳥,也未可知。過一會兒,發覺瑞瑜唇上的紅色被棕色給吃掉了。噯但看不到嘴不行。其實瑞瑜的唇妝算起,已重來第三次了,但其實沒有什麼絕對,而是必須一試再試,方能淬鍊、昇華的。決定讓瑞瑜的唇色在棕上打白,好讓那白,能襯出勾著的紅。如此方得到完滿。直到這時候,時序已過午。原有些天陰的氣候突然放得大晴,光朗朗的天色探進來,似乎是準備好要令瑞瑜能在其中行走,飛翔,停駐。

  又取出阿勃勒樹風乾了的豆莢,與髮線髮飾牽牽纏纏,成為黑髮高髻的部分。表面上看來,植物的皮相是死了,但種子經過旅行來到無垢,成為作品的部份,就有了新生。這種子放回土裡頭去,就長出一個瑞瑜。林麗珍笑稱。

  髮線咬在嘴裡如何?試試。放開來,再試試。提著髮線,擺個姿勢吧?

  如此身體的質感就跑出來。

  瑞瑜試走一次獨舞的時候,想是因為赤著上身有些不自在?動作有些扭捏,躲躲閃閃的,貼在胸口的片子一下子掉了。把自己化作靈,去感受空間裡的東西。就不會不自在,林麗珍說。要很專心。

  傑文顏色上得比瑞瑜更黑一些。黑的神祕,神祕的國度神祕河流,像日昨明璟銘偉上白彩,則顯得神聖。上彩之前,傑文左右手肘內彎處有拔罐的瘀腫。說是前兩天感冒,又操勞數日,去拔了幾下希望會好些。拿下眼鏡傑文一雙瞳鈴,身材又高,要上眼妝有些難,林麗珍一蹲一跨,笑問說你怎麼不坐下?在眼窩處撲點白粉,把眼神打亮來,這又和瑞瑜的妝不同,因為女孩子眼神向內含著,男孩子則是往外放射,所以傑文的眼睛要亮要在。

  金粉打上眉骨,紅色油彩勾出眼睛,蒼鷹顧盼。但不要太熾。又覺紅色顯不出來,決定先勒頭,吊起來,再畫。玉英姐說傑文這頭也不好勒。傑文喊力氣輕點,沒多少頭髮了,給勒頭帶擦擦摩摩,笑說怕掉。幾次調整,鼻影眼線髮式翎子安放在好的地方了,時間過去,早先著好了妝的瑞瑜想是有些累了,便坐在柱子後頭瞌睡起來。

  晚飯時間過了,才要輪到彥寧上妝。幸好彥寧的髮式兩側剃平了,又在頂心留著長髮束,梳妝盤整起來容易許多。但覺得真髮反而沒有髮片來得有視覺上的想像空間,決定把彥寧的頭髮全部拉綁成一束,用髮片貼了齊整。待得傑文、瑞瑜、彥寧都上妥了全身的妝粉油彩,時間好晚了,但無垢的工作時間一直都只有開始,沒有結束。要到好,怎麼還去計較那一兩個小時的遲晚?

  細細磨磨,時間過去。像金粉飄落,排練場裡有著偉岸的什麼正要生成。

  彥寧手執蘆葦,要渡河過去前往傑文所在的地方了。蘆葦既是船槳,又同時是武器,林麗珍和晏甄手裡中鼓手鼓的拍擊越來越響,越響越急。越急。彥寧狂舞,而有呼喊陣陣,喘氣的聲息幾乎要逼著空間裡的其他觀者都停止呼吸。鼓聲拍擊越響,越急。越急,在彥寧手中的蘆葦顫顫振振,芒花甩落,而後終於挺不住如此激烈的氣氛,哼哈一聲斷折了。

  鼓聲停止,眾人屏息。眼淚從林麗珍的雙頰上摔落下來。

  真是好。我們謝謝彥寧,也要謝謝傑文和瑞瑜。林麗珍說。謝謝彥寧把情緒毫無保留地給出來。

  而這毫無保留的兩日,如此才接近尾聲。每次排練結束的散戲時間,眾人歸位各司其職的收拾。其實舞團劇團就好像一個部落,這種簡單而緊密的人際關係,你需要幫忙,我就幫忙。我需要幫忙,你也不會吝嗇。各自坐在地板上整拾油彩、染布、燈光、服裝,或收進箱裡,或披整,或掛起。這些孩子,會這麼做的真是不多了。林麗珍說。東西保存著,經過時間,而這個世界有了更多的關聯,穿上它們,也就把另一個世界帶進了劇場。

  我們有什麼不仔細的呢?林麗珍說。

  從生活當中開始,所謂「十年磨一劍」,說的不只是林麗珍編作的舞蹈,同時也是無垢工作的核心態度。要有定性,細心,心境不能靜下來,技術再好都沒有用的。把身體和靈魂都準備好了,站上舞台去,聽見身體內部細微的震盪,一齣好戲正要上演了……

September 19, 2009

你說你放棄了八月



遲到千年

作詞:吳青峰 作曲:吳青峰

卮言春天 破碎鞦韆 踟躕不如停止抱歉
再過秋天 爛了蜿蜒 紅燈你擱淺

只是你遲到一千年 黃昏後就不會有夜
髮間在印象中被蔓延 你說你放棄了八月
其實不需要蜻蜓點水 打昏自己食髓知味
吞了你用力一口下嚥 捧起碗在倥侗增添

闔起厭倦 壓壞了肩 縮成了點還是一條線
接近直覺 溺死詭譎 最熟最爛你的臉


八月初一。

September 18, 2009

分裂


阿密特 (A-MIT) - 分生
詞 姚若龍 曲 鄭楠

一個我想不會累 一直往前
一個我動彈不得 傷心欲絕
我不確定幾個我住在心裡面
偶爾像敵人 偶爾像姐妹

一個我在網路上 朋友一堆
一個我在房間裡 獨自面對
灰色的音樂塞滿黑夜
HIGH的想麻醉
好讓翻攪的胃安靜一點
忘了全世界

分裂前的熱淚
分裂後的冷眼
越愛誰 越防備
像隻脆弱的刺蝟
分裂中的心碎
分裂後的假面
不快樂不傷悲
情緒埋藏成了地雷
等待爆裂

一個我相信用心 會被感覺
一個我大喊真心 會被欺騙
開始的熱烈不停奉獻
後來剩決裂
謊言吞噬了心 帶來刺痛
撕裂的褪變

----

某天一睜開眼我發現什麼都空了。空不是沒有,不是消失,而是明明都還存在著的所有一切,突然消失了意義;有點像是硬碟裡頭的資料一旦路徑被截斷,雖然還印存在晶片中,一時間卻無法被取用。有一面de-tag的膜把此世一切包覆,令我無法辨識,神經元遭截斷。於是茫茫然。

於是我開始發熱,像是要以肉身為燃料,去對抗迷失我的不知名的冥濛之氣。一個我想要奮戰想要前進,就算是偽裝也好,令勇氣裝填在砲管之中炸響赫赫聲威軍容,前進吧前進吧;一個我,大概像是霍爾的心,膽小而混亂,攤爛無骨。兩個我都存在,輪流包裝,就好比有時候我又極清明,爽爽落落傾倒出一列理智言語。

生活的種種小小樂趣,可以微笑也可以冷漠以待,從來都有兩個我同時面對。美食也好疏食也好,歌也好舞也好直言也好,美也好醜也好,佯美也好裝醜也好,都無所謂了嗎?

熵。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散逸,朝向最空曠的過去現在未來飛散。這是能量的消亡,往最大亂度的宇宙外過去。



靈魂的21公克離開之後,到底會帶走什麼?
生命的最後是什麼?

September 16, 2009

流水20090916

近日的心情都放在噗浪上,隨浪潮流水渡過。

今天買了幾本書:齊邦媛先生的《巨流河》、龍應台《大江大海》、王力雄《天葬》、《天使遺留的筆記》、徐純一《光在建築的安居》,本來還想買舒國治的《台灣重遊》,後來不知怎麼就沒拿,回家想想好像應該再跑一趟。

在脆弱的時候,音樂和書是我最好的逃避;但也或許是因為習慣這樣的逃避,我好像越來越縮限我的生活範疇。
心靈越來越繁複廣大,生活越來越簡單。

在等待的時候打開《巨流河》,齊先生在扉頁上印著:「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找到自己的興趣,貫注以熱情,人生就立下不易撼動的目標。我在文學教育中,留下了心靈的後裔。」忽然讓我覺得溫暖,這些少少的文字代表著某些信念,就算是偏執,也是美好的堅持。

每每在稍有疲累之時,老天就會給我天使的信息。我也應該這樣前進。

無垢《觀》手記 - 定裝 羅毓嘉













六月一日。

下午開始的工作,其實已是延續前一日試妝的成果。明璟、銘偉上妥了白底,傑文、瑞瑜、彥寧則是深棕色,整個兒的午后陽光忽隱忽現,天色充滿各種層次,但無垢卻一直都只是用白與黑為底,兩種對比,像是太極。此時葉錦添著一身白翩然而至,對照著滿桌擺妥的粉彩油彩,顏色十數種,林麗珍笑稱,穿這樣白,不怕弄髒?
  
給舞團大夥兒介紹了葉錦添,來幫忙加持的各個人們,林麗珍問葉錦添要不要同大家說說話?

葉錦添笑說,我不善說話,話留給林老師說喇。

噯,我們都做事,不太說話的。林麗珍說。

上妝的時候林麗珍話是真少到不能再少了,兩種色底,各分男女,胭脂挑眉,眉心也得再加上一抹紅。臉挨近明璟的臉,好像呼吸都要碰到呼吸,面陽的午後,也不必再打燈,排練場內極盡靜默,自有一種神性。睜眼,閉眼。眼睛看上面,說話的時候手頭的畫筆沒停過,上彩,拿棉紙撲淡,眼尾一勾,一撇,說是鷹,卻又帶點柔媚反像是紅色的畫眉鳥了。明璟上彩的時候,葉錦添便站在林麗珍背後拍照,相機測光用的紅燈一閃一閃地投在明璟畫白了的臉上,像是晚霞,夜都還沒來臨,眾人的沉默與交換呼吸之間,倒是讓劇場的神性提前降生。

接著勒頭。要記得蓋住耳朵。因為鳥沒有耳殼啊。

黑水紗遮住了綁妥的頭髮,額上的銀飾也遮住了眉心的彩妝。所有細節都藏在裡面,好比下身穿的第二件裙子,把第一件裙子的紅色格紋覆在裏邊。綁裙子的時候,腰際的線條要透出來,沒有線條就不對了。綁得不好,便拆開來重新綁過。

沒有什麼必然,也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只是要看一個感覺而已。林麗珍說。感覺對了,也就對了。材質不是最重要的。劇場工作就是嘗試的過程,因為在試之前,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想像中和做出來有什麼差別。試試看。再試。

做完了明璟的妝,走一次試試。都是試。音樂響起,明璟從布幔後頭走出來,一支獨舞。樓底的永和市街正是下班時刻,車水馬龍陣列,哨子尖銳的音頻此起彼落不絕,聲聲囂囂。明璟雙臂張開像鷹擁抱天空,腰間的飾物微微碰撞,琤琮出聲。夏日暮色在窗外,永和高樓吹起徐微的風,是有些涼吧,轉身時候一滴鼻水沿著人中流下來,啪地落在地板上。但舞不會因此而停止。撐著細瘦雙臂雙乳中間,一股韌性,繼續下去。

畢竟,人生可有重來的道理?

明璟完再是銘偉。順著髮式綁上了國劇翎子,用黑紗纏纏繞繞,要綁上一支,或者兩支?拆了,又試。銘偉上了翎子,化身為將軍或是一隻鷹,那雉鳥孔雀翎,十幾年前購得的了。林麗珍觸撫翎子,說藏收多年,這時終於要在舞作裏用上它,你看這老東西,多好,如果品質不好,那擺弄幾下就要斷折。指尖沿著翎子的頭緒一順、一勾,擺出架勢的林麗珍,哼哼唱唱,腔口裏起的是支小調。唱完,自己微微笑了起來。

銘偉赤著身子,在逐漸暗去的夏季暮色當中,竟成為一座雕塑了。時間靜緩。排練場中眾人環繞而坐,彷彿並不在意時光流變。

無垢的舞作,本來是以時間鍛鑄的手工業。

這群孩子,無論是上妝或者穿衣服,動作都益發熟練了。林麗珍說。

待銘偉的妝也上完了,吩咐將手染布在排練場中央鋪開。整片漸層的藍色,深深淺淺的,微有些波褶,室內便像是有一條河流,而能令鷹族翱翔其上。放飯過後,細節亦不能馬虎的,腋下擦掉了的粉得要補。試試雙人吧?銘偉明璟忽焉位移的時候,張揚的雙臂就像是兩隻鷹的求偶儀式了。歷經一些意外,就算掛飾掉了,裙掉了,指甲套掉了,舞是不會中止的,生命也不會。

如果生命結束,最後仍是會回歸、禮敬大地,則有什麼好擔憂恐懼的?繼續下去,也就是了。一切是平緩而自然的,淡淡的愁,淡淡的喜,淡淡的傷,生活本來是細節的總和。

兩隻鷹相互靠近的時候,不是人在對話,而是手。是身體,眼睛。身體必須是充滿情感的,凝視中間的沉默之舞,卻包含了那些言語文字不能盡述的東西,靠近些,再靠近些……但什麼時候,這接近卻似乎到此為止,不能再近了。上了白粉兩具身體,無罣無礙而能飛翔。兩個舞者兩個人,始終是這麼清清楚楚的兩具身體,動作連續下去,像河,像史詩。

夜間,河的對岸,臺北已是華燈初上。

兩隻鷹等著渡過去這生命之河。

(文/羅毓嘉)

August 24, 2009

無垢舞蹈劇場2009年全新製作《觀》


觀》

2009廳院旗艦製作、無垢舞蹈劇場全新

12/18-12/19 Fri.-Sat. 7:30 pm

12/20 Sun. 2:30 pm

國家戲劇院

神秘的河流,古老的靈魂。鷹的族群盤旋於世界邊緣,巫在吟唱…

《觀》是當代世界八大編舞家林麗珍睽違八年的最新

是無垢舞蹈劇場天、地、人三部曲之最後一部。

作為林麗珍舞蹈美學趨近於「圓」的原點,在靜緩遠之間

引領觀者貼近大地靈魂的原貌。

8/25-8/31 廳院之友8折預購 9/1全面啟售

票價:500 700 900 1200 1600 2000 2500

免費講座:11/15, 3:00pm, 誠品南店B1視聽室

兩廳院售票系統 www.artsticket.com.tw (02)3393-9888

國立中正文化中心主辦

April 13, 2009

椰林步道的檀板輕歌 ----楊政達博士學成感恩崑劇聯演


椰林步道的檀板輕歌 ----楊政達博士學成感恩崑劇聯演

時間:2009/5/9(六)18:30開演(18:00自由入場)
地點:國立台灣藝術教育館南海劇場(台北市南海路47號,建國中學對面)
劇目:

《牡丹亭.驚夢》 杜麗娘/簡思寧 柳夢梅/游俊菖 春香/李孟穎 花神/陳幼馨 王芊懿

《白蛇傳.斷橋》 許仙/楊政達 白素貞/魏薇 青兒/廖宜寧

《紅梨記.亭會》 謝素秋/林宜貞 趙汝舟/鄭傑文

《玉簪記.秋江》 潘必正/楊政達 陳妙常/楊式玗 姑母/張嘉琦 進安/李蕙如 艄翁/黃耀廷 艄婆/林晏甄

文場領導:郭燕姬老師
武場領導:洪碩韓先生

香堤人偶劇場 直到世界的盡頭

香提人偶劇場 Genty
《直到世界的盡頭》(La Fin des Terres)

非常好看!
音樂很好,把整場的氣氛控制得很舒服。

演員的身體控制力好得不得了,果然有法國的默劇傳統。
都藉由視覺的角度製造觀劇的樂趣,DV8就非常科技,Genty則很有人味,
在人、影、景片之間巧妙轉換,常常看到一半,
剛剛以為是景片製造出來的剪影,
竟然開始移動!
許多巧妙的畫面來自於演員身上的精準控制。

畫面也乾淨有力。

大概是今年到目前為止最好看的戲吧!

大推薦!


這是之前的片段:

月色

今天的月亮好圓好漂亮,
有點想要上草山去看夜景...

但我還是回家了。


--
月色太美我知道,明亮且水溶,像是你的眼睛。
今天我不小心誇獎了朋友有雙水色的眼睛,話出口我想到的畢竟還是你。

親愛的W,今天跟YC喝酒我脫口而出說你新交了BF了,是的,
我還是耿耿於心,否則不會記掛不會張口即是;
畢竟我們也已經分開了這麼久,以你的條件早就應該有人陪你了,
留學生涯辛苦,我只能想像、不能體會,如果我多能體會些,
或許我就比較能夠克服大洋阻隔的困難,或許我就更願意為我們的未來調整。
這些原可以不必再說,可是原諒我還是重新提起了。

今日戲我一直想起你。塑膠袋隆起成的大洋,男男女女行走其上,
海潮洶湧,浪翻去游人或許就隱沒在浪的另一邊。
而我在這裡,20世紀產品塑膠晶片電腦綑成的蛹,
怎麼也等不到蛻殼的時間,以為該前進了,
不小心又令心思噴吐,繼續把蛹纏得更密更厚。

台北生活 20090402

從神境回到塵世,早上九點多醒來,
以為就該收拾東西準備回歸現世生活,
沒想到三餐之外我都還是嗜睡。

神境裡以肉身相隨,步履跟隨踏過中台灣,肌肉痠了又不痠,
水泡的疼痛總在每次休息過後又開始,要花上十分鐘習慣才能忽略,
反而比我的人生還要物質與真實。


現世人生有一半時間在打電腦看電視看別人愛恨情仇過日子。


去程:
卅二小時急行軍。
因為出發前兩天都沒有睡,只走了不到十二小時就投降上車,
應該還不到梧棲。
比去年一路走到福興(鹿港再往南)差太多。
凌晨五點再從元長繼續,那已經是最後一小段了。


這是媽祖進朝天宮入廟的畫面,我提前在殿內等很久才有的畫面!

回程:全程徒步
第一天從北港出發,經過元長、土庫、虎尾、西螺過濁水溪,
到溪州、北斗、田尾、永靖、員林、大村才休息,共走了二十四小時。
第二天從大村出發經過花壇、彰化市、大肚、龍井、沙鹿、清水。
第三天清水經大甲、苑裡回通霄。
第四天從通霄灣風光回白沙屯。


我的罩門果然一如預期是下雨和瞌睡。
寅夜虎尾的大雨雖然沒有打溼衣服,卻讓我腳下全濕,
繼續前行果然沒多久就長水泡了。

不過可以完成24小時已經是進步啦!

跟媽祖走路常常會換來真虔誠的評語。
虔誠之外,不過藉著走路來完成某些日常生活不會嘗試的事情,
比如連走24小時才睡覺,
比如走踏台一線經過水田商店與高架橋,看看台北城外也很真實的台灣生活,
比如在其他更多虔信的信徒之中,享受大家的熱情與無私的奉獻。
(話說吃了真多供養信眾的東西)

以及信任,對神明因為無可說謊,所以可以全然的坦承。
因為信任,面對長途跋涉的困境才有可能。(否則就輕易放棄了)

白沙屯準備與農麗潮藝

怕曬黑,所以決定在出發前往白沙屯的前一天去買頂帽子,
本來也想要用圍巾或三角巾把頭髮包住就好,
不過後來想想也是要遮陽,就決定買網帽。

當然首選是農麗:
黑白大金囍帽
黑白大金囍帽
黑白大金囍,結果我問遍了幾家寄賣的店,
統統沒貨,
決定直接打電話給老闆。
老闆說黑色已經沒有啦,白色剩下一頂。
我說那我還是想要耶,老闆很客氣的說要幫我調貨。
然後我才害羞的說,我是小花的朋友,之前見過一面,
他很開心地記起我來。

然後我開始盤算也想買件T-shirt,
之前驚豔的第一款,天團

猜得出來這是哪團嗎?我想沒有人敢否認他們的天團地位,
如果你一時之間認不出他們,請注意英文:Guan's Band。
沒錯,這是關家團,鼓手雲長,吉他手小平,主唱周倉....

這款也不錯:
很適合去走白沙屯,亂耳

亂耳的詳細介紹與台度測驗

結果最後我買了客家精神
相當硬頸!!!

半夜了我還沒收行李,
但這回我真的要走台潮黑美少年路線。
即將出發前往白沙屯,4/1回來,大家再見!

優人 入夜山嵐

一開場其實讓我有一點點囧:
觀眾入場前幕大開,舞台上翼幕整齊,右上台有平面假山一面,
天青水藍的光,透過Gobo參差著影子,
結果暗燈重來,黑衣人進場,腳步是為了進場而進場,
與山嵐或夜無涉,只是為了走進que點上的白光裡,
先前的預設全破。

音樂倒是極好的,
鼓樂合奏處理得很不錯,
的確也把優人之靜的特色表現得很好,
而因有靜,能顯出擊鼓之勢。
第一段鼓樂中使用了一些切分音很活潑,
黃誌文與另一優人的鼓樂對話是種寧靜的問安,
果如與山嵐相遇互道平安。

神聖舞蹈段在結構上有何存在必要?

聲波鑼何時降下我竟錯過了。(誤)
鑼聲合奏好聽,不過裡面並不是全部都可以獨奏。

不要講話比較好。

然有一問:
既然推鼓徐步而出如此沉穩有力,
如此之靜,
當鼓樂結束,燈大暗眾人下場時,
匆忙趕集,車聲轣轆,豈不是破綻?
徒顯得方才靜之刻意。

流水20090319

生活總這樣、老這樣,規規律律起床練舞去,
在同樣的基本動作中重複再重複,
這麼多年了,成果也慢慢地顯現出來。
每天每天的工作,有時候進步了些,有的時候會碰到撞牆期,
感覺一直原地旋轉,沒有前進,但是不知不覺就進步了。

就練舞來說,這樣基礎的打底真的要很有耐心與毅力。

可是總這樣老這樣的生活過起來不免有點憋。
練完舞,進辦公室,在有限的資源中完成舞團的計畫。
下班後接家教賺錢。
一個星期接一個星期,日子就這樣又過去了。
每天每天的路線,差不多吃的那幾家飯。
跟團裡的大家閒聊打鬧,如果早點回家把握時間跟家人說幾句話,
覺得孤單的時候,上上網以為自己是姜太公,等人上我這沒有鉤的釣竿。
或者,帶團狗藍弟出門溜溜。
可以無涉工作事務與人情面子的說話、可以裝白痴或者鬼叫,現在只剩下跟狗狗了。

習於這樣的生活也的確是很有毅力。

Nacho Duato 慾望之翼 Alas

Nacho Duato 慾望之翼 Alas

批踢踢上總有太多望文生義的感想,如果劇場總是這樣:
那麼我們只需要取個好名字、把舞台設計好,
令所有足以聯想的符號並置在台上即可....

太多人看戲全從文字來看,思考情節怎麼放置,哪些台詞雋永,
沒錯,這當然是整體劇場的一環,但是只有這些,那我們何必進劇場?
在家看書就好了,用想像的還比較不會出錯。

身體在哪裡?人在哪裡?聲音如何?結構!才是編導的重要問題。
Alas的舞者都有超級好的身體,古典芭蕾訓練果然還是身體質地的重要保證,
但是在編舞上,還是過多的斷裂動作,使得舞台上總是目不暇給,
但情緒卻是時常斷裂。
(對比William Forsythe的Limb's Theorem,舞台與舞者動作豐富得不得了,
卻是乾淨聚焦而有層次)

流水20090303

繼上個星期一的模範日,本日依舊可列為模範。

早上Soho了舞團與崑曲演出的行政事務,
中午前往天母,下午體操課,
前手如上週,還可,要切記踢腿上的力道和推地起的力道可以加強。
後手相當糟糕,歪七扭八。

右腿似乎真的有些問題,一直感覺身體歪歪的。

難吃的義大利麵。

Cafe看了法文三章,拜whitesong的認真,讓我也想要努力一下,希望不要三分鐘熱度,
複習亭會唱一半,讀昨夜雪深幾許。

陳芳明的文章滿好看。對那個時代那些人都多些認識。

之前看完施淑青的行過洛津,覺得好,讀了陳寫施的文章,
才驚覺原來那些讓我著迷的細節果然下了好多功夫,更佩服施。
之前看微醺彩妝並不特別吸引我,
但說不定要看看他更開闊的、之前的香港三部曲。

芭蕾課,還是上了滿身溼透。
但是今天比較能夠協調出芭蕾所需的腿力了!

加州,補充了一些背肌。
有一對couple身材真好,其中一個長得好帥.....@@

我還是喜歡斯文或者帥氣或者抵敵臉的人耶...

豆漿店喝豆漿跟蔥抓餅。

流水20090227

自己有工作狂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繼昨天的模範日之後,因為心情太高興或者因為傍晚的咖啡,晚上翻來翻去睡不著,
今天又繼續前往辦公室,離開辦公室之後直往大龍峒家教講了好久的話;
昨天勞力,今天勞心。
累得半死。


我看也不用期待談感情啦,(媽祖說得真對)
除非很快就能夠到達互信且獨立的階段,
否則以我忙碌起來的程度以及工作不定的性質,
應該沒有多少人可以欣然接受的。

又自由又甜蜜,好像很困難喔。

==
「因為,天知道是什麼原因,就在我們對人際交流失去信心時,
某種隨意安排的穀倉和樹木或是乾草堆和載貨馬車都給了我們如此完美的一個象徵,
讓我們知道何者是無法獲得的事物,讓我們重新開始去尋找。」 ch.4 Orlando by Woolf

於是我在晚餐後又返回辦公室,牽出舞團的小黑狗藍弟,說小,是年紀恐怕才要一歲,
其實當他站起身,大約有140公分高了。我帶著後腿強勁的他,過橋散步去。

在自來水源區外,夜中許多高中大學情侶散布。

狗兒一定是在空氣中捕捉到什麼新鮮的味道,他興奮地東奔西竄,果然是青春,
盲目又富活力。



安石媽媽找到新的主人送下台南去了,沒多久,藍弟就從狗狗學校回來,
我開始習得跟貓狗的相處,學著在適當時候讚美摸摸頭,
知道若我想要跟這隻狗取得良好的關係,
我究竟得要付出時間相處,
帶他出去散步,陪他玩耍,滔滔不絕地說話。

當然買烤地瓜回來,就把地瓜當作獎品,順練他聽話撿球。

像是情人或孩子。

March 02, 2009

流水 20090224-26

把行政手續忙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五月初又有戲要忙。
應該從現在就要開始越來越密集了!

下午殺到天母練體操,翻翻翻,今天的前手翻比較有Fu了,
記得把重心再往斜上多拉些。側翻有待加強,後手要重新找回上上次的感覺。

跑去天母加州洗澡....體力好像還可,到台北車站閒晃去,
劉師傅的粄條都是粉作的,多年沒吃,怎麼變成這樣,
記得高中時候吃還挺不錯啊,又Q又嫩有米香,今天吃太軔了。

Helen咖啡坐,看了一章Orlando,那翻譯真是普通。
應該要買英文來看的,說不定還看得快一點。

Ballet!!!全身溼透!!!

跳完沒有換衣服,我就大喇喇走到站前加州去洗澡XD

今天行程相當充實,應該可以作為模範!

===

自己有工作狂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繼昨天的模範日之後,因為心情太高興或者因為傍晚的咖啡,晚上翻來翻去睡不著,
今天又繼續前往辦公室,離開辦公室之後直往大龍峒家教講了好久的話;
昨天勞力,今天勞心。
累得半死。


我看也不用期待談感情啦,(媽祖說得真對)
除非很快就能夠到達互信且獨立的階段,
否則以我忙碌起來的程度以及工作不定的性質,
應該沒有多少人可以欣然接受的。

又自由又甜蜜,好像很困難喔。

==
「因為,天知道是什麼原因,就在我們對人際交流失去信心時,
某種隨意安排的穀倉和樹木或是乾草堆和載貨馬車都給了我們如此完美的一個象徵,
讓我們知道何者是無法獲得的事物,讓我們重新開始去尋找。」 ch.4 Orlando by Woolf

於是我在晚餐後又返回辦公室,牽出舞團的小黑狗藍弟,說小,是年紀恐怕才要一歲,
其實當他站起身,大約有140公分高了。我帶著後腿強勁的他,過橋散步去。


在自來水源區外,夜中許多高中大學情侶散布。

狗兒一定是在空氣中捕捉到什麼新鮮的味道,他興奮地東奔西竄,果然是青春,
盲目又富活力。



安石媽媽找到新的主人送下台南去了,沒多久,藍弟就從狗狗學校回來,
我開始習得跟貓狗的相處,學著在適當時候讚美摸摸頭,
知道若我想要跟這隻狗取得良好的關係,
我究竟得要付出時間相處,
帶他出去散步,陪他玩耍,滔滔不絕地說話。

當然買烤地瓜回來,就把地瓜當作獎品,順練他聽話撿球。

像是情人或孩子。

培墓

新埔掃墓去。

最近突然非常想念爺爺,
不過他已經進祖塔去了,我們也不必另外準備祭品給他,
沒有義美紅豆麵包給他當私房點心,
要跟列祖列宗共享那些牲祭茶酒。

每年元宵後掃墓都次次提醒我的客家源流,
但是我是真的不會講了。

賴小米說我們不能否認語言就是一種選邊站,
是的,我選擇到如今還沒學會我祖先的語言。

我連要去掃墓這件事情都還只能用閩南語說,培墓。

January 21, 2009

首先是病

首先是病,病之前是天母回台北的寒風,以及貪食的一碗冰。
發燒。迪化街新找來的醫師,上回感冒咳嗽一下子就好的,沒想到這回沒用。
感覺腦殼前有炭焙,火不是頂旺的那種,就一直燒不停。整天睡,吃了藥,那火升升降降,始終沒停。

總是擔心的,自己摸了摸檢查淋巴應該沒腫,想想也好一陣子沒有作篩檢了,找了天去抽了血。negative。
終於撐起精神往台大醫院去,感覺那炭還有微溫,耳溫槍卻否認我發燒了,問了問,應該還是病毒感染,不就那些藥,鎮痛解熱,加上止瀉防吐,唉,我就是不該吃那碗冰。半年前那次大感冒也是一碗不該吃的冰,冰鎮胃腸,於是罷工。

還是吃了退燒藥,倒是一下子就退燒,人也有了元氣,開始吃飯,走路,說話,看書。
不過怎麼好像還是病氣奄奄。

到小宣家,姊夫說我看來不甚對勁,我答以大病才癒。但果然不只。

不曉得怎麼開始的,我發動摩托車,引擎聲一響我突然心一揪,腦海中一個聲音扯了嗓大叫,叫我快快快,或者慢慢慢,我將車速放慢到30,沿著路邊緩緩前進,所有的聲音在我腦海中敲擊,我的車聲,邊旁的車聲,摩托車在路上顛簸的振動,像是要把車子的骨骸給搖散的聲音,有的車快有的車慢,引擎的轉速也不同,但不同的旋轉還有渦輪機一下一下的催促。一瞬間我不知道要往哪裡去,這天多鬆尾牙大掃除不營業,我猶疑著不曉得要停泊在哪。

其實前天晚上就有端倪的,我在看阿城的遍地風流,書竟越拿越遠。與老師會談,明明是一公尺的距離感覺像是十公尺遠。

聲音的距離感不對了,那些聲音都太近,平常不應該聽到這多細節的。
視覺的距離感也不對了,那些字怎麼一個一個都變得這麼大這麼立體。

後來還是去了行天宮,踅了一圈請阿嬤收收驚,好像就好了。


路上人始終這麼多,行天宮的圓環夜市的迪化街的。越多人的所在越令我感到害怕。大約是怕孤單吧?見路上人都有伴的那種,我以為不會出現在我身上的害怕。從小習慣一個人,看書看戲看電影吃飯喝咖啡,豈不都是一個人?

January 09, 2009

琴挑




謝謝Allen的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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